夜里,雨雪愈发下的大。逆风而行,侍从手里的纸灯笼不出百步便被吹熄,实在艰难。好不容易到了燕王的住处,萧晟旌的鞋袜已经湿透了。
兴儿心疼极了自家主子,正准备上前劝告,却见萧晟旌站在流泻出的昏黄烛光中,坚毅的脸有一半陷在阴影里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——悲凉。
一时间,兴儿也不敢多说什么,安安静静退到一边,等着主子的吩咐。
萧晟旌在门口停了停,抬脚跨过门槛。
燕王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到窗尚,盖着厚厚的锦被,看上去如同睡着了一般。
青砖地上扔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宝剑,剑刃上沾着几点鲜血。
长欢后背挺得直直地跪在床边,听不见一点儿啜泣声。
萧晟旌的脚步忽然有些慌乱地停在原地,不再上前一步。
方才一路赶过来落在肩头的雪花,此时此刻已经融化,雪水缓缓渗入肩头,萧晟旌恍然未觉,紧缩眉头,看着长欢的背影。
“本王会将燕王厚葬,”沉默片刻,他又补充道:“依照国君的礼仪制度。”
那单薄的背影依旧纹丝不动。
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,萧晟旌又望了望窗尚早已僵硬的燕王,上前一步,伸出手,不由分说地将长欢从地上拉起来。
幽暗的烛火下,将长欢脸上的泪痕照得清清楚楚。
萧晟旌的手不由得松了两分:“人死不能复生,再多眼泪,也不能将燕王从阎罗殿哭回来。”
跳动的烛烛火映照在长欢绝美的脸上,犹如鬼影。
长欢的目光犹如利刃,将萧晟旌的肌肤一刀刀剜下肉来。
“王爷的心意可圆满了?”
长欢清寒的声音在萧晟旌耳边响起。
话音刚落,长欢便挣脱了萧晟旌的钳制,捡起地上的长剑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将剑横在萧晟旌的脖子上。
“你觉得燕王是我杀的?”
萧晟旌单手碰了碰剑刃,寒意侵骨。
长欢默不作声,只是把长剑又推进了两分。
他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他而死。是与不是,又有什么区别?
萧晟旌的脖子上已经有了血痕,若是长欢在继续下去,他恐怕就要下阴曹地府,和燕王作伴了。
门外,兴儿和刚刚赶来的侍卫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外,望着没有一丝动静的房间,恨不得下一刻就冲进去。
只是,萧晟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。
“三年前的雪,也是下得这样大。”萧晟旌似是笑了笑,将目光转向糊了明纸的窗户。
“你没有资格提。”
三年前的那开心玩具,成了长欢避之不及的祸根。每每想起,长欢便悔恨不已。
但是,她不愿意想起,可是却偏偏有人要她到死都忘不了。
手腕儿忽然一阵剧痛,长剑“当啷”落地,等回过神来,长欢已经被萧晟旌反手押住,脸直直地往燕王的尸体上凑。
“口口声声说我是杀人凶手,那您这个救下了杀人凶手的公主,手上又有多干净?”
萧晟旌的声音骤然狠厉,不由分说地将长欢的粉饰撕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