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不用多想,宁芳首先担心起她那个笨笨娘亲。
好吧,就算这个娘亲没有画像上美丽,也没有传说中贤惠,但她仍是一个肯为了女儿连命也不要的好娘。后世虽得大伯大娘疼爱,但父母早亡的宁芳还是很珍惜这份母女情的。
她还记得那天祖母宁四娘曾说,要休了娘亲,可后来小丫头不是说娘撞伤了脑子,已经不作数了么?
只是瞧这些丫头婆子的脸色,问了也不敢答。所以直等吃了药,宁芳含着颗糖压那苦味,也不忘给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小胖妞也喂上一颗,然后牵起妹妹的小胖爪子,清清嗓子说,“咱们去看看娘吧,把枣子也带去一起吃。”
小胖妞用力吸着嘴里的糖汁,点头表示没有半点意见。
小丫头却又来拦,“二姐儿才好,怎能出门吹风?不信我叫徐妈妈来,看她说你能不能出门。”
宁芳努力撅高小嘴巴,“今天又没风,不行我再加多件衣服。”
小丫头卡壳了,脸上表情更加不自然,幸好此时一个老练婆子进屋笑道,“二姐儿想去探望二奶奶,这是您的孝心。不过二奶奶可还病着,若是让她瞧见您带着四姐儿跑去,岂不担心过了病气?依我说,二姐儿还是安心在屋里养着,等您好了,二奶奶也大安了,再见不迟。”
这婆子也太会讲话了吧?宁芳无法。只得老实呆在屋里,然后旁敲侧击。
可不知是不是徐妈妈昨晚敲打过的效果太好,不管宁芳怎么问,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半字不吐,还把她们姐俩盯得牢牢的,彻底绝了她们偷跑的心思。
等窗外车马的喧嚣渐趋平静,宁芳心想,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。既然无力阻止,就静观其变吧。
只没想到,这个变来得如此之快。前脚这边不知是不是娘被送出门,后脚就有个天大的好消息送来。
宁家二爷,宁芳她爹,中举了!
不过自得知老爹中举,宁芳又足足等了五天,她爹才归了家。
此时宁府上下自是一派喜气洋洋,大门口还特意挂起过年时的红灯笼,连宁芳和妹妹,全都换上一模一样新赶制的红色袄裙。
就象一大一小,两只会移动的红包。
在大红包牵着小红包去见爹的路上,婆子还在絮絮交待,“……一会儿姐儿们到了,可别忘了向金陵那边的三老太爷和七爷问好。要有礼貌,知道吗?”
虽然已经听了一天,耳朵都快起茧子了,但被婆子此时紧张的情绪传染,宁芳还是乖巧的又点了点头。
顺着抄手游廊很快来到二门正厅,就见那里已经站着不少人,还乌泱泱堆着小半边屋子的贺礼,把个原本很阔朗的大厅挤得狭小不已。
还没进门,就听一个个子不高,身形微胖的老伯,正背着门指手划脚,“……四姐儿你回乡这么多年,怎么连个屋子都收拾不齐整?这要是请客,能摆得下几桌?连个戏台都没处搭!”
宁芳一愣,就见在闺中原先排行第四的祖母,宁四娘神色淡然道,“三叔说得是。只不过您贵人事忙,只怕早忘了,当年回乡时我也曾想要北塘那边的老宅,可您和几位叔伯说我家人少,怕空守着个大宅还易招贼,特特把梁溪这处小宅给了我。亏得这些年左邻右舍们还算照应,见我家房舍实在住不下,才允我拿郊县的田地换了东西两套小院,好歹让两个儿子都有了住处。否则只怕三叔今儿来,更是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。”
看花白头发的三老太爷,一张老脸给挤兑得发红,宁芳不觉偷笑。
她已听说,这位三老太爷宁守信乃是二房的次子,虽是嫡出,为人却实在没什么本事。全仗着有个庶出会做官的兄长,惯爱卖弄本事。
不过此刻,在大人们的尴尬里,她却牵着妹妹,迈着小短腿欢快扑进客厅,一左一右抱住那个熟悉的大长腿,甜甜喊了声,“爹爹!”
不得不说,宁芳她爹,大梁朝史上最年轻的小三元,新晋举人宁怀璧实在生得很养眼。
就算他如今已是二十八岁高龄,又在科场被打压了整整十年,依旧风神清朗,明润如玉。
宁芳每回见到,都只觉得赏心悦目。同样也深为自己肖似老爹的容貌,暗自得意。
就算有些失礼,但此时出现的孩子,却是最好的调节剂。
宁怀璧瞟一眼从进门起,就暗暗较劲的三叔公和母亲,悄悄松了口气。低头摸摸两个女儿的小脑袋,清俊的脸上不觉也带上几分柔和的笑意。
“乖,过来给三老太爷见礼。这是我家两个大丫头,芳姐儿和茵姐儿。”
下人们递上蒲团,宁芳立即拉着妹妹跪下磕头。还附赠了一堆吉祥话。
孩子们这么会来事,宁守信也不用脸红了,干咳一声,顺水推舟换了话题,“孩子都这么大了,生得倒是乖巧。”
他这边说着话,那边就有下人拿出两只早准备好的小荷包,送到宁芳和宁茵手上。里面各是一对梅花状的小银锞子,一看就是过年时赏人剩下的,连荷包一起,估计也就值二两银子。
许是觉得这样着实有些小气,而这俩丫头刚刚还给自己解了围,主要是怕一向难讲话的四姐儿又来挑理,宁守信只得忍得肉疼,把手上一只水头不错的翠玉扳指摘了下来。
“来得急了,也没空给你们准备些小首饰,这扳指便拿去给你们姐妹换几朵珠花戴吧。”
宁四娘见此,神色才算好看些,道了声,“还不道谢?”
宁芳从善如流接了扳指,代自己和妹妹谢过,只是看宁守信那肉痛表情,小大人般拍拍妹妹,一本正经道,“你年纪还小,珠花戴戴就坏了。这扳指可是好东西,姐姐帮你存着,还有你的荷包。等日后你大了,二姐再给你买花戴。”
看茵姐儿懵懵懂懂就把自己的荷包交上去,然后被宁芳摸出一颗蜜饯塞住嘴巴,还傻呵呵觉得占了便宜,一屋子人不由得哄堂大笑。
宁守信也顾不上心疼了,忍俊不禁道,“我看你家这丫头不得了!若是个男孩儿,倒是可以跟着三房去做生意,肯定也是坑人的一把好手。”
“哟,这是说谁呢?”正说笑着,有个年轻人大步进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