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朕不走

　　大太监忙道：“陛下，亥时两刻了，您也该歇着了。” 　　盛汝筠放下朱笔起身，太监忙撑了油纸伞候在外面，小心翼翼道：“陛下是回宫，还是……” 　　“回宫吧。” 　　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，被太监搀着坐上龙辇。 　　但路过翊坤宫时，他看着黑漆漆的后院，无端觉得心中闷得慌。 　　鼻尖似乎泛起了那丫头身上的香味，听闻今天薛相回去后发了一通火，还命人去训斥了贵妃，那娇娇软软的小东西，想来是委屈坏了。 　　他厌恶那老东西，才想让他没脸，可对薛贵妃，他却厌恶不起来。 　　紧了紧拳，他开口道：“落轿，去瞧瞧贵妃。” 　　翊坤宫内，薛柳玉拨弄着香炉正想歇下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 　　她的贴身宫女静秋匆忙奔进来，面色惨白：“娘娘，不，不好了！陛下来了！” 　　薛柳玉手一颤，险些将香炉落在地上。 　　陛下怎么这时候来了？！就那么离不开那小贱人！ 　　按照宫规，若是圣上要宠幸妃嫔，都会派贴身太监过来先行通报，让宫里准备妥当，现下忽然过来，她哪里来得及准备？！ 　　“那小贱人呢！” 　　薛柳玉急得手足无措：“快将她打扮好带进来！” 　　静秋声音抖得厉害：“嬷嬷已经去了！可，可陛下眼下快到您这里了！怕是来不及啊！” 　　薛柳玉的脸登时一白，便听外面传来一阵一声高唱：“陛下驾到！” 　　完了…… 　　她的身体是不能承宠的，若是陛下看出什么破绽，她便只有死路一条！ 　　可她心中正忐忑，太监已经推开了殿门。 　　矜贵颀长的身影迈进宫殿，盛汝筠走近，瞧着她面色苍白，微微拧眉：“爱妃身体不适？” 　　薛柳玉死死掐着掌心，逼着自己定神，强笑道：“没有，臣妾只是方才吹了些风，陛下怎么过来了呢？” 　　她刻意夹着嗓子，学着薛轻凝平时那副娇娇软软的声音，自以为天衣无缝，却没注意到盛汝筠眉头拧得更紧。 　　为何，他会觉得她有些异样。 　　脸似乎还是那张脸，却不如先前那样惊艳得令他心悸。 　　是他处理那些琐事太累了，抑或因着她父亲的事情，也连带着看她不顺眼？ 　　盛汝筠按捺下心中那些不适，语气却不如之前温柔：“那爱妃好生休息，朕只是来瞧瞧你，你早些躺下吧，免得受风生病。” 　　薛柳玉听着那疏离的语气，心里一沉。 　　陛下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…… 　　是察觉了什么，还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惹了圣怒？ 　　她忙伸手抓住盛汝筠衣角，声音放得更加娇嗲做作：“臣妾睡不着，陛下陪陪臣妾好不好？” 　　盛汝筠见她凑过来，竟本能升起一股抗拒，下意识挥手甩开了她。 　　“陛下……” 　　薛柳玉身体一僵，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。 　　怎么会这样？ 　　陛下不是很喜欢那小贱人？ 　　“朕今日累了。” 　　盛汝筠语气生硬：“爱妃歇息吧。” 　　语罢，他直接走出了宫殿。 　　外面还下着细雨，他心中莫名有些焦躁。 　　明明来时他还很想见她，怎会忽然有些抵触厌恶起来？ 　　外面伺候的太监也不知是生了何事，见她蹙着眉出来，试探开口：“陛下，您这是怎么了？不留在翊坤宫了么？” 　　盛汝筠紧绷着唇：“起驾，回去吧。” 　　太监忙应诺，撑了伞低眉顺眼跟在后面。 　　但另一头，已经在院子跪得昏死过去的薛轻凝才被嬷嬷掐醒。 　　“贱皮子！别装死！立刻去梳洗妥当换身衣服迎接陛下！” 　　她痛得睁开眼，便看见嬷嬷眼神阴狠瞪着她：“如若让陛下看出什么异样，你知道后果！” 　　陛下来了？ 　　薛轻凝感觉浑身有点热，脑子也昏昏沉沉，想要说话，却口舌干哑。 　　嬷嬷将她拖进去换了衣裳，也不知道那边的事，便让宫女搀扶着她出去。 　　可刚穿过前院，他们却恰好撞见了圣驾。 　　嬷嬷顿时一惊。 　　陛下怎么忽然要走？！ 　　她正想带着薛轻凝躲起，可盛汝筠却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，不经意皱眉。 　　怎么还跟了过来？是绕了小路来追她？ 　　他示意太监停下，垂眸看向薛轻凝，语气疏冷：“朕不是让你歇着么？” 　　薛轻凝瞧着他冷沉的脸，又是难受又是不知所措，只直勾勾盯着他落泪，声音哑得惊人：“陛下……” 　　盛汝筠的拳头无意识一紧，一瞧见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，只觉心里闷得慌。 　　哭什么呢？这就委屈上了？ 　　他心里在告诉自己不该太纵她，却忍不住下了龙辇大步走近：“不是受了风？穿成这样也不怕着凉？” 　　盛汝筠脱了外袍裹在她身上，触及她有点热的皮肤，顿时拧了眉。 　　薛轻凝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，伸手勾着他脖颈哽咽开口，头脑昏沉得有些迷离：“陛下别走好不好？我怕……” 　　她不想再跪在那里了，真的好冷，膝盖也好痛，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。 　　盛汝筠紧绷着唇，听着那软绵绵的声音，只觉怀里是一只被主人扔下的小奶猫，正可怜兮兮巴着他衣角黏他。 　　“好，朕不走。” 　　他咬紧了牙关，将她打横抱起，转身大步走向正殿。 　　那嬷嬷和丫鬟意识到不对，心里一慌，担心盛汝筠去正殿撞上娘娘，忙开口道：“陛下，娘娘怕是受风难受了，不如您和娘娘先去暖阁避一避风？” 　　盛汝筠也担心这一路再冷着这小东西，颔首示意嬷嬷带路。 　　进了暖阁，他小心翼翼将人放在窗尚，才发现她小脸通红，似乎已经昏了过去。 　　盛汝筠紧了拳，冲太监拧眉道：“愣着做什么？传太医去！” 　　太监忙退了出去。 　　他抿唇坐到床边，心中闪过一丝愧疚，想伸手为她掖被子，却忽然看见她脸上似乎有些肿胀。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？方才他入殿时，似乎并没有。 　　盛汝筠欺身逼近，想仔细看看，手掌却不慎碰到她膝盖。 　　窗尚的小人儿立时瑟了瑟，表情更加痛苦：“疼……” 　　哪里疼？ 　　他眉眼更沉，小心掀开她裙子，却发现那莹白如玉的腿肿得厉害，膝盖还有两块明显的淤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