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多利亚的港风吹进旺角,在一处高矮老旧建筑的街道上卷起些许嘈杂声,溜进了一扇半遮掩的玻璃窗内。
沉睡中的陈永乐,发出不满的嘟囔之声,
随后,用薄薄的被子捂住脑袋。
但窗外的吵闹声依旧飘荡在耳畔。
他愤怒的坐起身,眼睛都没睁开朝着窗外低吼道:
“有毛病啊,大清早的,还让不让人睡了....”
忽地,一個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中。
他猛地睁开眼,环视着周围…
“卧槽,这不是梦,我真来到了香江!!”
“呵,你是还没睡醒,你不在香江能在哪儿,陈永乐,你能整天别做发财梦嘛,找个正经工作行不?!”
一個嗤笑中带着不满的清脆之色响起。
陈永乐转过头,看向角落书桌上的那道背影。
他用力搓了搓脸,再次定眼环视了屋内一圈。
屋子不大,约莫三十平米的样子,
一個人工用木板隔开的厨房,一间隔做两间的卧室,一间洗手间,
以及一個小饭厅,也是他现在打地铺睡觉的地方。
“我的大平层呐!!”
陈永乐在心里哀嚎一声。
就在这时,肚子不争气的发出“咕咕”的声响。
陈永乐摸了摸肚皮,才想起来,昨晚跟着阿杰去要保护费,饭都没吃。
“桌上有早饭,自己去吃,阿爸阿妈去上工了,中午你自己解决,至于晚上....”
伏在书桌上写作业的身影说到最后顿住了嘴。
很明显是不想说下去。
陈永乐掀开被子,爬到不远处的小桌上边一瞅。
一碗稀饭和两个包子外加一個馒头。
他涌了涌喉咙,却没急着吃,而是起身去刷牙洗漱。
几分钟后,陈永乐洗漱好。
他坐在小板凳上,大口喝着粥吃着包子。
“阿妹,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?”
这是原身的小妹陈慧芬,十三岁,读中学。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陈慧芬依旧埋头写作业。
看着这个小大人似的妹妹,陈永乐淡笑着站起身,端着稀饭咬着包子朝着妹妹走去。
背影有些单薄,长长的黑发束着低马尾。
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,兄妹俩长相都很出众。
同样有着一双丹凤眼。
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这個濯少了個三点水。”
陈永乐瞟了眼,就发现她写了个错别字,善意的提醒了下。
哪知道陈慧芬一点儿不领情,还嘲讽道:
“你国文都没及格过,就不要胡乱发言。”
陈永乐瘪了瘪嘴,得了,好心没好报。
我还是去找找合适的工作吧。
想到工作,陈永乐喝完最后一口粥,胡乱抹了把嘴角,换了身干净衣服行色匆匆的出门。
等他走后,陈慧芬狐疑的拿起课本翻到了这篇《爱莲说》。
“嗯???蒙的吧?!!”
而出来后的陈永乐,在楼下街边的小卖部买了瓶汽水和一份报纸,蹲在马路边看了起来。
他对这個年代的香江一无所知,只有原主留下来的记忆。
只知道找工作的渠道除了介绍之外,就是通过报纸上获取。
一些公司、工厂甚至夜总会都在报纸上刊登招聘信息。
五花八门的,
【同福商行招收会计,月薪八千,学历....】
这条过,不会,也没戏。
【急招冷气技工:年龄20——25,初中学历,有工作经验....】
有工作经验我还用得着上报纸找?
【胸围厂诚聘:1,年轻女售货员,年龄...2,清洁女工...3,女....】
就一個卖破胸罩的,居然性别对待,活该招不到人。
【急收一名学徒工,男性,年龄.....包吃,底薪三百....】
看到底薪三百,他就没继续往下看了。
这个年代的香江,最低工资都在一千二。
三百,陈永乐连是做什么都懒得看。
一個行业学徒工工资这么低,也很难说以后的发展前景。
看到这里,就没了。
至于,报纸上其他内容,陈永乐没急着看。
而是起身掏出一块钱又买了份不一样的。
【金融公司....】
【急招水手....】
【大富豪夜总会急招两名男模,要求年龄...】
咦,这個......
陈永乐盯着夜总会招聘专栏眼前一亮。
男模虽然有些难以启齿,但看到后面的底薪8000,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。
“可以做备选,嗯,最后的选项。”
八千的底薪,干个两三年可以买房了。
他将这份报纸折叠好,揣进口袋,
再次走到小卖部。
这次学聪明了,只看不买。
就在陈永乐全神贯注找工作时一個声音响起。
“扑街,想买赛马问我啊,那上面都是骗人的?”
阿杰带着墨镜拍了拍他的肩膀,又冲着小卖部老板喊道:“一瓶汽水。”
他误以为陈永乐是想买赛马。
事实上,这年头底层人最快致富、风险最小、又不违法的最好途径就是赌马。
从六十年代开始,香江政府就宣布赌马的合法性。
两人蹲在路边研究起马经。
准确的讲是阿杰在说,陈永乐划水。
“你看看这匹6号的马,别看它胜率高,那是没碰到对手。”
“看到没,7号冠军驹,听听这名字,多霸气,阿乐啊,听我的,就买....”
“阿杰。”陈永乐喝完瓶子中最后一点汽水,忽地打断道:
“我想找份稳定工作。”
“嗯??”阿杰怔怔了下,不可置信道:“不是吧老兄,都什么年代了,还找工作?你想干嘛?又回去当服务员?”
“嗯。”
阿杰再次一愣,不以为然道:“切,脑子锈掉了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。
阿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,甩给陈永乐一根后,自顾自点着猛吸了一口:
“是不是表姑妈说了什么?”
两人不但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,也是亲戚。
陈永乐接过火,点燃后点点头:“差不多吧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,阿杰气愤道:“死扑街,当初是你自己讲,只有长不大的孩子才听阿爸阿妈的话!”
“但我现在长大了。”
“......”
阿杰被陈永乐顶的没话说,恼怒的撇过脸。
两人又一顿沉默。
良久,
当最后一根烟抽完,阿杰烦躁的捏扁烟盒,丢在满是烟蒂的地上后,闷声问道:
“决定好了?”
“嗯。”
阿杰没有在劝,而是站起身,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,
他数了数,拍在陈永乐手上,并说道:
“别说我坑你,你跟了我一个月,算你一天100,这里是470,还欠你二千五。”
“不是啊,阿杰,我没想找你....”陈永乐愣住了。
“怎么?三十块也计较?!”
阿杰烦躁的打断道,
似乎想起什么,又从陈永乐手中拿回二十:“借二十打个车。”
说完,拍了拍陈永乐的肩膀,不等他反应,转身挥了挥手朝着公交车站台走去:
“拜拜!!”
微风拂过,只剩下一段若有若无的歌声飘荡在空中:
“誓要去,入刀山,浩气壮,过千关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