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院,办公大楼。
一位烂醉如泥的老者,靠在走廊墙壁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白酒瓶,整个走廊,都弥漫着白酒刺鼻的味道。
他身穿朴素布衣,眼眸湿润迷茫的来回游走,如同一个酒鬼,时不时发出呵呵傻笑。
来往老师,对此却是见怪不怪,反而不敢打扰老者,经过老者时,还都恭敬鞠躬。
“禾下乘凉梦!李兄千古!”
“九州风华地!国士无双!”
他突然发疯大笑,时不时传出几声高吼,声音在走廊回荡。
办公室里。
文学院的老师们正在办公,听到走廊传来的喊声,却也只能叹息摇头。
大家都知道,郑南道院长与李田隆教授,乃是至交好友,今日好友逝去,郑院长又喝多了。
这时,一位老师拎着自家孩子,走进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,大家都轻声议论着关于李老去世的消息,这算是今日举州同悲之事。
孩子坐在一旁椅子上,一边玩着手机,一边嘀咕。
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”
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周围的老师们,听到孩子念的诗,都不由抬起头来,一个个神情都有些呆滞了。
这诗……
怎么没听过?
在座的,最低档次的,可都是文学博士级别,饱读万卷诗书,却没听过孩子口中诗句。
而最令众人震惊的是,这诗水平极高,不该是出自一个孩子之口,当听到粒粒皆辛苦时,老师们内心都不由震颤了一下,哪怕在场一众老师,皆是顶尖文人,自问也难以做出此等诗篇来。
轰隆!
还没等众老师回过神来。
办公室的门,被一脚踹开。
郑南道拿着酒瓶,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,他双眼俨然有了炙热的光芒。
他一把抓住孩子,醉气熏熏的激动大声质问,“此诗何人所做?快说!快说!”
孩子吓傻在座位上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老师急忙把自家孩子抱在怀里,“院长,是……是食堂墙壁上写的,我们吃饭时看见的,我们……我们也不知道,别吓到孩子了。”
郑南道当即冲出教室,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。
走廊里,回荡出他张狂的大笑声,也只有他这等级别的文人,能明白这诗有多么厉害!
常人……只知厉害,震撼!
但郑南道听后,便知此诗,定会成为流传千古的绝诗!!
教室里,老师们面面相觑。
“快跟上看看!”
“我的天!还没见郑院长有这么激动的时候!”
“这可有好戏了!”
老师们纷纷放下工作,也急忙跟了出去。
……
此时。
已是一点。
食堂,学生们正在陆续离开。
只不过,今日食堂气氛,确实怪异,学生们没浪费一滴粮食,要么吃个干净,要么打包带走。
突然。
食堂里弥漫出一股酒味,一个跌跌撞撞的酒鬼,在众多老师的搀扶下,走了进来。
当这位酒鬼老者出现时,嘈杂的食堂,再度陷入寂静!
今天这是怎么了!
郑院长竟来食堂了!!
霎时间,同学们全都停下脚步,很多刚要离开的同学,又急忙坐下,出了食堂的同学,又急忙跑了回来。
而刚刚站起来的宋时文,也急忙激动的坐了下来。
他特意整了整衣襟,还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的形象,确保形象良好后,他期待的看向那位快步走进来的老者。
这可是……郑南道啊!
九州文坛,八大家之一!
华州文坛,当世巨擘!实打实的华州文坛领军人!
也是当代,被称为最具有魏晋风骨的文人墨客,才华公认的华州第一!
听说,当初洛城大学校长请他过来时,立下许多条件,堪称打破洛城百年校规:可以随时喝酒,不用教书,不用带学生……
只需他挂一个文学院院长的称号。
毕竟,只要他坐镇在此,洛城文学院,便堪称华州第一,没人能反驳!
而宋时文,之所以当初放弃南城大学来到这里,完全就是冲着郑南道而来。
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郑南道之徒,要知道,至今郑南道门下,没有一个学子,还未曾有学生能入得了他的法眼。
如若进了郑南道门下,那便是钦定的未来华州文坛的领军人!
同学们呆愣注视着郑院长的身影,低声议论着。
“郑院长都出马了?因为墙上的诗吗?”
“不会吧!这诗虽震撼,也不至于惊动他老人家吧!”
郑南道那双浑浊的眼眸,好似突然有了光芒。
他盯着南墙诗句,又看向北墙诗句,那血红印刷下的诗句,如同这诗句含义般,仿佛是农民血液所涂染而成。
“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。”
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他颤抖的念叨着两首诗的最后一句,两行热泪,从眼眶中滑出。
想起逝去的李兄,想起他们曾经那个饥荒挨饿的年代,想起了李兄醉酒时,说着关于禾下乘凉梦的梦想,也唯有他们那个年代,亲身经历过饥荒,经历过饿肚子的痛苦,方才能对这两首诗,产生共鸣。
郑南道深深吸了口气。
恍然间,他突然酒醒了。
“此诗何人所作?”郑南道轻声问道。
老师们迷茫的互相看了眼。
有的老师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宋时文,一时间也都明白了。
宋时文乃是文学院第一才子,不出意外,这诗应该是他作的。
“宋时文,过来。”
老师朝他招招手。
宋时文激动的站起来,在众人的注视下,朝着老师们走了过去。
“这诗是你作的?”老师问道。
宋时文顿时脸色僵住了,他这才意识到,郑院长竟真是为了这两首诗而来的!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宋时文如鲠在喉,难受至极。
他多么想说,这就是他做的啊!
“不是他,他没这水平。”
郑南道淡然话语,打断了他的结巴。
宋时文僵硬的缓缓低下头来,双手紧紧握住,自尊心几乎被击溃了,可说他的人,是郑南道,他根本无法反驳,他也确实作不出这等诗来。
“这诗,究竟何人所作?”
郑南道指着墙壁,朗声问道,安静的食堂,都回荡着他的余音。
这时。
后厨的门突然开了。
刘主管拉着沈卫,诚惶诚恐的跑过来。
“哎呀!领导,什么风把您吹来了!”
刘主管吓得声音颤抖,舔着一脸笑意,跑到郑院长身前。
他还以为,沈卫乱写乱画,领导下来找麻烦了。
他指了指一旁低头的沈卫,苦笑道,“哎呀!这孩子不懂事!在咱们食堂墙上乱涂乱画!我已批评教育他了!等回头,我再让他刷回去!他是个苦学生,领导您就别为难……”
没等刘主管说完,郑南道推开他肉呼呼的脑袋,把他推到一边。
他犀利的盯着沈卫,直勾勾的打量了几下。
“这诗你写的?”他问道。
沈卫轻轻点头。
郑南道顿时大笑起来,他重重的拍了沈卫肩膀几下,连说道,“好!好!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沈卫。”
“哪个系?”
“文学系。”
一听竟然是自己学院的学生,郑南道笑的更是开心了。
“沈卫,文学系新来的,还没来几天呢,是一个旁听生。”老师在一旁解释。
旁听生?
不光老师们,此刻就连郑南道都震惊了!
一位旁听生,竟能写出此等绝诗,简直打了老师学生们的脸!
郑南道沉思片刻。
“从今天起,你成为正式生!与其他学生一样!”
听到这话,沈卫不由愣了下。
郑南道还有老师们,本想看到他惊喜的神情,然而并没有。
沈卫顿时觉得好笑,“不是!大爷你谁啊?咱别光喝酒,多吃点儿菜行不?”
这满身酒气的老酒鬼,还要提他为正式生,就算是个领导,旁听生和正式生之间,也根本没法跨越啊!
从办入学手续时,这就是定死的。
“咳。”一旁老师咳嗽一声,“这是文学院郑院长。”
沈卫一愣,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,“您喝酒的菜,我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