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知拿出攒了七年的一叠皱巴巴的钱递给售票员,“你好,我要一张七天后南下的火车票!”
“具体是去哪里?”
“哪里最远?”
“直达的话,南方羊城最远!”
宋知没有丝毫犹豫,“那就去羊城!”
宋知买好车票后回家,一进门丈夫顾维城便甩给她一张离婚申请书。
结婚七年,顾维城每年都会丢给宋知一份离婚申请。
他笃定宋知不敢签字,除了他这里,宋知没有地方可以去。
他了解她所有的难处,知道她所有的卑微,所以他肆无忌惮!
最初的时候,宋知害怕的直哭,她不知道离开顾维城她要怎么活,这年代哪有女人离婚啊。
她离了婚能去哪里?
可整整七年的折磨,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下去了。
这一次,她会离婚,然后消失得远远的,再也不见他。
“又不肯签字是吧?那就来履行你应尽的义务!”
顾维城冰冷的声音砸了下来,直接将她压在冰冷的地上……
一如过往每一次那样,没有半点温柔。
事后,他站在灯下居高临下地系着扣子,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。
顾维城咬牙切齿:“既然你不肯离,那就受着!宋知,为什么当年死的人不是你?”
他说完嫌恶的扬长而去,留宋知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,泪流满面。
顾维城是市委第一秘书,年纪轻轻,英俊潇洒,前途无量,而她只是攀附他才能活着的家庭妇女。
七年前,1975年。
宋家必须送一个女儿下乡支援建设,当时宋家父母毫不犹豫的决定让宋知下乡。
她的姐姐宋晓是父母的宝贝,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,还有顾维城这个青梅竹马守护。
而她宋知从小不受待见,包揽所有家务活,还一无是处,自然只能她下乡。
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,宋知会在这个关键节点救下五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,自己被捅了两刀,成了英雄。
下乡在即,宋知躺在医院,下乡的人只能变成了所有人都舍不得的宋晓。
结果,宋晓下乡不到一个月,就掉进河里淹死了,尸体还被河水冲走了。
宋家父母疯了似得指责宋知,顾维城跑到医院,差点亲手掐死宋知。
后来,顾家那位偷偷信奉了半辈子风水命理的老太太,逼着顾维城必须娶宋知,她说顾家和宋家的婚约必须执行,不然她死不瞑目。
宋知就被宋家父母逼着嫁给了顾维城,准确地说,是被他们以五百块的高价卖给了顾家,成了给老太太续命的工具。
宋知苦笑了一下,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,整理好自己,穿上衣服,蜷缩在冰冷的木板上。
她的房间没有床,只有三块木板搭建起来的铺位。
顾维城说她卑劣又下贱,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,她不配上他的床,也不配有一张床。
宋知一直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,十三岁时奶奶去世,她被接回家。
宋晓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说她再也不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了。
宋母一把推开宋知,上前抱住了宋晓,“晓晓,别哭,她就是农村长大的野孩子,她可不是宝贝,只有你是。”
宋父也急着上前,跟宋晓表明心意。
那天起,宋知就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……
那年冬天,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洗完全家的衣服,双手的冻疮破掉了,疼得直哭,顾维城给了她一颗大白兔。
她到现在都记得顾维城对她说话时候的温柔,他说,小姑娘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,别什么都做。
那是,宋知第一次吃糖,特别甜,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好。
以至于她觉得顾维城就是一个可以带给她美好的人。
她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,尽管她知道顾维城眼里只有明媚如骄阳的宋晓,也还是爱他,卑微的悄悄的不求任何回应的爱他。
苦得太久了,真的是一颗糖就能带走她的真心。
可惜……
宋知弯腰捡起了那份离婚申请,她轻轻地弹了弹上面的灰,放在桌子上,她拿起笔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还有七天,她就可以离开了。
这段彼此痛苦的婚姻,也到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