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假死?”
电话那头震惊且迟疑的声音响起。
“方先生,您确定吗?我们团队的专业性毋庸置疑,可一旦盖完这些章,您就相当于社会性死亡,再也无法出现在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……”
“我确定。”方谨一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地响起来,“时间就定在七天后吧。”
七天后,是哥哥方遥厦的最后一场手术时间。
而此刻,方谨一身体里的鲜血正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至专业容器中。
等待着送往方遥厦的病房。
护士见他面色惨白,不忍继续:“你们家还有谁是熊猫血吗?总不能可着你一个人造吧!刚刚你都差点晕倒了。”
方谨一尚未来得及回答,顾言言推门而入,神色焦急:
“好了吗?遥厦快撑不住了。”
护士忙开口解释:“顾小姐,方先生好像不太舒服……”
顾言言不耐地皱起眉头,耐着性子问方谨一:“又怎么了?”
那个“又”字,让方谨一身形一晃,心尖像针扎似地绵绵密密疼起来。
顾言言捏住他的手腕,叹息一声:
“谨一,别闹了,现在正是第二次手术后的关键时刻,除了你,还有谁能帮遥厦?”
“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不公平,但……我欠遥厦的太多了,你就当做是帮我报恩,好吗?”
“反正这么多年,你都是这么过来的,再忍一忍,很快就没事了。”
方谨一平静地看着他,是啊,这么多年,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。
没道理以前能忍,现在却忍不了了。
可他……就是忍不了了。
方谨一的出生,从最开始,就被寄予“厚望”。
方遥厦患有重度贫血,但他的血型特殊,是熊猫血。
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他打小就像珍宝似的被呵护长大,仍然扛不住好几次贫血晕倒去医院,却无血可输。
方谨一就是因此被生下来的。
幸运的是,他很健康。但悲哀的是,他和方遥厦一样,是熊猫血。
用一个很难听的字眼来形容——他就是方遥厦的“血包”。
打小,他的存在,就是为了给方遥厦输血。
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是这样了,直到大学时遇到顾言言。
是她教会他反抗,也是她告诉他,世界上有另外一种活法,他不用做任何人的附属品。
那时候,方遥厦暗恋顾言言,所以就连谈恋爱,方谨一和顾言言都是偷偷摸摸的。
那是他漫长的二十多年人生中,第一次“抢走”了哥哥的东西。
事情闹得很大,方谨一成为家人嘴里“忘恩负义”的存在。
被赶出家门那天,他打电话给出差的顾言言,仅仅只是哭了一声。
顾言言便定了当天最近的航班,飞到他的身边。
她抱着他说:“谨一,我会永远陪着你”
有了顾言言做他的底气,方谨一跟家人彻底闹翻,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过上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直到顾氏出事。
为了保护方谨一,顾言言什么都没告诉他。
是方遥厦为了替顾言言顶罪坐牢,他才知道,原本该去坐牢的人是顾言言。
那段时间,顾言言疲于奔波,把大量的精力花费在帮助方遥厦取保候审这件事上。
可到底是晚了,方遥厦在监狱里遭了很大的罪,盆骨骨折碎裂,几近瘫痪。
那天,顾言言抱着他满眼通红冲进抢救室,沙哑着嗓音对方谨一说:
“谨一,只有你能帮他了。”
过去种种像是一场幻梦,不当血包的日子戛然而止,他好像又回到了人生的头二十年。
再次当了哥哥的附属品。
可看过更好的人生,方谨一突然意识到,自己回不去了。
他不想再当血包。
顾言言,他也不想要了。